台灣大學農藝學系 郭華仁 教授 (http://seed.agron.ntu.edu.tw)

在生物多樣性公約 (CBD) 所涵蓋的範圍內，植物種原是相當重要的部分，不但是因為植物界在生物圈中居於生產者的地位，更有甚者，CBD中所強調的持久使用生物多樣性組成，其中也是以植物種原的利用佔最大的部分，包括農業、食品業、製藥業等，從開發中國家到跨國企業，莫不希望在植物資源的利用上取得最大的利益，因此在CBD以及WTO (世界貿易組織)兩大舞台上，針對植物資源的保存、取得、利用、利益分享以及智慧財產權等議題上，在最近五年內莫不積極的討論對談，希望能在百般困難中得到共識。

植物種原一些議題的國際現況

• 關於移地保育

就農業植物而言，由於洛克菲勒基金會等機構在1950年代的贊助，1971年福特基金會又加入了這個行列，產生了國際農業研究諮詢群 (CGIAR*)，逐漸在多處種源豐富的第三世界國家成立國際農業研究機構，更在1973年成立了國際植物遺傳資源委員會(IBPGR**)，專門負責提供各研究中心關於植物種源工作的規劃、技術、資訊、以及人員訓練的統籌工作，種原的實際保存則分別放在CGIAR系統下的10個國際研究中心，截至1994年為止，整個CGIAR系統已經保存了全球各類作物592340 份種原，其中約74%是FAO所託管*** ，而以種源資訊全網(SINGER)來提供全球性的服務，提供各國育種栽培的種原材料，這些材料以糧食、蔬菜、果樹、工藝作物、牧草等主要農作物為主。

*Consultative Group on the International Agricultural Research, http://www.cgiar.org/
**IBPGR已於1996年改為IPGRI，國際植物遺傳資源學院。
***原始資料來源見： http://singer.cgiar.org/cgintrus.htm

　

• 關於植物資源調查

植物資源調查的國際合作，東南亞地區的PROSEA (Plant Resources of south East Asia) 是其中的一個典範。PROSEA是由荷蘭在1985年所發起的國際合作計劃，目標是針對本地區約5000種植物進行詳細的調查，並以資料庫與手冊的型態發表。該計劃的經費由Finland、Netherlands、Indonesian、Canada、Belgium、Japan、United Kingdom等國的公司單位(例如英國Glaxo公司)提供，由西方以及當地國的科學家聯合進行。本計劃已即將完成。

• 關於種原的取得以及利益分享

在CGIAR成立初期，工業國家認為植物資源是人類共同的資產，因此到世界各國收集種原並集中長期保存是正當的。然而，工業國家再拿到植物種原後經過育種改良，卻因為跨國種子公司的逐漸興起，以及植物品種智財權的強化，激起了一些異議運動家的反對* ，這個疑慮再近五年更因為跨國企業對種子公司的購併風潮** ，WTO關於植物智財權可能的嚴格的規範，以及CBD對於種源權、農民權、原住民權的倡議，使得相關議題成為許多國際論壇上的辯論重點。

*如Mooney, P.R. 1979 Seed of the Earth. A Private or Public  Resources? Institute for Food and Development Policy. San Francisco.
**1998資料詳： http://seed.agron.ntu.edu.tw/vtseed/industry/merge.htm

而CBD在公約中確認各國對其自然資源擁有的主權權利，他國到簽約國家進行種原採集前，皆須事前向地主國請准(prior informed consent)。這個條約立刻受到聯合國FAO糧農遺傳資源委員會的重視，經過若干年的討論，終於在今年四月通過相關的草案Composite Draft Text of the International Undertaking on Plant Genetic Resources*。本草案對於植物種原的議題是接受CBD的精神，並且定出101種植物，建議採用多邊系統來確保植物種源的國家主權，以及讓各國能夠順利取得，以用於糧農生產，並且經由技術轉移、能力建立、資訊交換、成立基金等方式，來公平分享這些種原所得到的利益(惠益)。至於觀賞植物或者藥用植物一般則認為以雙邊系統來加以規範，

*http://www.fao.org/ag/cgrfa/8html/cgrfa8-13a-e.htm

針對CBD的生物資源乃國家主權的規定，若干個種原豐富國引用，例如菲律賓在1995所頒發的行政命令第247號* 就提出外國單位需擬定商業開發協議、需有原住民的同意以及本國科學家參與、對本國政府與原住民需付權利金、備份材料存放本國、所得材料與資訊本國應能取得、本國特有植物對本國民不得收取權利金、因該材料所衍生的商品需要告知本國與原住民等規定，這些規定也已納入菲律賓的CBD 國家報告書**中。同樣的，南美洲國家在1996 也提出了Andean Pact Common System on Access to Genetic Resources作為種原取得的通則*** ，建議各會員國成立專責機構，對於種原取得的申請方式、限制等都有詳細的說明。

*http://users.ox.ac.uk/~wgtrr/rp.htm

**http://www.biodiv.org/natrep/Philippines/Philippines.pdf

***http://users.ox. ac.uk/~wgtrr/andpact.htm

在1998年五月，哥斯達黎加國會通過了生物多樣性法*，該法融合了先前零散的法律，並且對於種原的取得有清楚的規範。巴西在其國家報告書** 中，也提到在1998年國會將表決關於控制種原取得的法律。同樣的泰國更以附錄的方式將類似的草案放在其國家報告書***中 。印度1998年國家報告書 中更是針對CBD公約第6條「保護和持久使用方面的一般措施」作專門的報告****，其中也有一個章節提到種原取得與公平分享其利益。

*Rivera and Cordero, 1999 1999 Costa Rica's Biodiversity Law: Sharing the Process. Edited version of a paper prepared for the workshop on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and Intellectual Property Regime" organised by the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System for the Non-Aligned and Other Developing Countries (RIS) with the World Conservation Union (IUCN), New Delhi, India, 29-31 January 1999. **http://www.biodiv.org/natrep/Brazil/Brazil.html ***http://www.biodiv.org/natrep/Thailand/Thailand.pdf
****http://www.biodiv.org/natrep/India/India.pdf

在已開發國家方面，澳洲的國家報告書 提到，在1994年針對種原的取得進行研討，並且已經擬好草案，針對外國如何取得澳洲生物資源提出建議，克正在公開徵詢意見中* 。

*http://www.biodiv.org/natrep/Austria/Austria.PDF

英國Royal Botanic Gardens, KEW在1997年發表Policy on Access to Genetic Resources and Benefit-sharing，對於種源的取得 (策略、供應者的條件、物品取得協定)、植物種源的提供(策略、接受者的條件、物品轉送協定)、利益均享(策略、利益表列、均享機制)、植物種源的商業化 (CBD簽署前所得到的、其後所得到的)等皆有所規定。然而最近肯亞科學家懷疑，在RGB-Kew與肯亞之間所提的物品轉送協定，由於不夠透明化，對於植物種類也沒有明確的標明，還是可能造成肯亞植物資源的被竊用*。

*All Africa News Agency 1999 Gene banking: UK scientists accused of biopiracy. December 13, 1999. 
http://allafrica.com/stories/199912130059.html

　

• 關於種原的智慧財產權

專利制度是以一定的年限給予發明者專賣……等權利，用來鼓勵工業發明，以期促進人類進步的設計。WTO 對於智慧財產權的規範見諸TRIPs (Trade Related Aspect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在TRIPs第27.3(b)條文當中，雖然將動、植物排除在專利保護的項目之外，不過卻仍規定各國對於植物品種給於專利，或一個有效的特別法 (an effective sui generis system)，或兩者兼具，來加以品種智財的保護。不過在TRIPs的條文中，並未曾對於特別法是什麼，所謂的「有效的」適合意義，皆未有明文規定，因此引起各國家以及各利益團體不同的解釋。一般而言，工業化國家請向於用植物品種保護國際聯盟 (UPOV, Union internationale pour la Protection des Obtentions Vegetales) 1991年公約作為有效的特別法的藍本，但是第三世界國家則認為各國有權訂立自己的植物品種保護法規。在TRIPs第27.3(b)條文最後又有WTO協議生效後第四年應檢討本條文的規定，即1999年底將對於第27.3條加以檢討。

在UPOV的體系下，只有經由現代科學所育成的，具有遺傳均質性的新品種才能取得權利保護；然而科學家育種所使用的地方品系，皆是農民歷代的集體智慧的產物，卻因不符保護要件而無法受到保障，這一點向為南方國家以及異議團體所詬病，因而在1987經由 FAO在植物傳資源委員會會議中正式提出農民權的觀念，而CBD的簽署使得農民權有了法理的基礎。要將歷代農民所發展出來的品種納入智財權體系，可能需要修改品種與植物育種家權利要件的定義；另外的可能解決方案則是以利益均享以及技術轉移等優惠約定來達成*。本月初WTO的Seattle部長會議的前置作業中，第三世界國家已要求將CBD的精神納入在TRIPs第27.3(b)條中考慮，例如事先擬定的部長宣言草案終究有所謂的不得牴觸CBD第15條的字眼。

*D. Leskien and M. Flitner 1997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and Plant Genetic Resources: Options for a Sui Generis System. http://www.cgiar.org/ipgri/policy/intro.htm

由於第三世界國家的抗爭，因此即使在對CBD相當不友善的美國政府，最近已經出現若干值得注意的趨勢。例如美國在1995通過University of Mississippi Medical Center所提薑黃用治療傷口的專利(U.S. patent 5,401,504)，然而薑黃在印度為傳統的藥用植物，因此經過印度的抗議，美國專利局已經在1997年裁決撤銷該項專利。在1986所通過對於植物品種Banisteriopsis caapi 'Da Vine' 的植物專利 (Plant Patent 5,751)，則是由於此種植物是亞馬遜流域原住民用來製作祭祀或藥用的ayahuasca的原料，因此若干年的努力，美國專利局已經在1999裁決予以撤銷*。

*http://www.biotech-info.net/ayahuasca.html

　

我國植物種原議題的現況

• 植物種原的移地保存(ex situ conservation)

我國林木種原的移地保育有兩大類，其一是以分散於各地的種子園種植保存，另一方式則由林業試驗所育林系的種子庫負責保存。就最新的保存目錄而言，目前總共保存113種計239批。

我國農業用植物種原在過去皆是由各研究單位負責保存，國際的交流除了各單位自形辦理外，主要是農業試驗所國際種子交換中心執行。在1994成立國家作物種原中心*後，將種原業務予以集中。種原中心是做為全國作物種原的中、長期貯藏中心，並負責研發植物種原保存鑑定的新技術，提供國內種原資訊服務，以及辦理國際種原交換。國家作物種原中心的收集對象包括有國內各單位現存種原、育種計畫所培育之新品種、國際間交換之種原、以及因應需求，由採種隊採集之種原。

*http://www.npgrc.tari.gov.tw/npgrc1/index_c.html

種原中心的保存設施分為種子庫以及無性繁殖所。種子庫分為如下三類：

1. 長期貯藏庫：溫度為-12±2℃，相對濕度30±3%。本庫主供貯藏基礎材料，預期可貯24萬份種原。

2. 中期貯藏庫：溫度為1±2℃，相對濕度40±3 %。本庫專供貯藏常用材料，預期可貯25萬份種原；本庫種原供分送交換、繁殖和評估，並作為基礎材料補充用。

3. 短期貯藏庫：溫度為10±2℃，相對濕度40±3%。本庫專供貯藏經常取用之工作材料，如育種材料之親本或後裔以及具有特殊性狀的研究材料。

所保存的種子種計225種植物39350批種子放在中期貯藏庫保存，其中21297批以長期庫保存 (表1)。

非種子型態之營養系其保存方式分別有組織培養保存、冷藏保存、超低溫液態氮保存、以及田間保存等，包括甘藷、草莓、香蕉、柑橘類等的溫帶、熱帶、亞熱帶果樹、木本花卉、藥用作物、食用作物等。田間保存即直接定植於田間進行保存，分別在不同海拔高度分別設有七個保存園。一處位於農試所內，主要作為種原檢疫、隔離繁殖及平地種原保存用。其餘六處分散於北、中、南部。如高海拔的望鄉保存園，中海拔的羅娜保存園，嘉義、鳳山、古坑的熱帶亞熱帶果樹及木本花卉保存園，以及關西柑桔類種原保存園等。這些材料共計750個種4284批種原(表2)。組織培養保存者有芋(Colocasia esculenta)、山藥(Dioscorea spp.)、甘藷(Ipomoea batatas)、台灣百合(Lilium formosanum)、鐵砲百合(Lilium longiflorum)、百合(Lilium hybridum)、香蕉(Musa spp.)、馬鈴薯(Solanum tuberosum) 等總計1102批。

• 種原的取得 (Access of plant germplasm)

我國對於國內植物資源向來大都採取相當開放的態度，截至目前為止，尚未宣稱植物種原的國家主權。在各類植物資源的交流上，可說相當頻繁而甚少有限制。

就林木資源而言，以1998年為例，我國共分送113種，1804批材料到34個國家 (表3)。

每年經由農技團或者國際種子交換管道出國的數目相當多。以水稻為例，自1961到1996年間，平均每年輸出的品種數高達340個；就甘蔗而言，1985-1999期間一共分送20個國家279批(表4)。自1993至1998，各類農業植物種原，除了甘蔗、茶、香蕉以外，平均每年輸入719批，輸出795批 (圖1)。種原所輸出的國家也相當廣泛，以1998年為例，農業植物種原，共計輸出到26個國家，其中大多數是與我有邦交的開發中國家 (表5)。這些輸出的種原，國內自己的育成品種或地方品種相當多，當然也有許多是國外所引進的。相形之下，當年農業植物種原的引進，只有美國、越南、中國、日本、法國等若干國家，可以說公家單位的引種也是以向國外種原庫索取為主，派團深入國外鄉野實地進行採集可說是相當少見的，不過最近已開始做這方面的嘗試。

就國內的野生植物種原而言，至目前為止，仍然是全不設防的。外國商人指定購買我國原生植物種子的傳聞一直不斷；國內學者基於學術交流的立場，也經常善意地協助外國人採集種原。例如，1968某學者自大屯山採集金毛杜鵑種子，播種成苗。這些苗送給來防的美國人，1973在美國被選出‘Fourth of July’新品種，然後經由雜交育出9個新的杜鵑花品種，在1998陸續通過美國編號PP10438~10704等的14個植物專利。三年前英國英國種苗商在台大、中研院、特有生物中心等單位學者的協助下，前往山區採集若干觀賞植物種源，歷時三個月，經過選種後，現已有若干品種命名並且上市。

　

國家報告書的增訂建議

1. 涵蓋範圍相當廣，宜有較多的人分工參與。

2. 國內植物資源調查的現況可以再加入。

3. 林木種源的種子園方面的資料可以再加入。

4. 林木種子庫、種子交換、農業種子的保存以及交換，可以請參考本文編寫。

5. 具體行動方案中，宜在標題下增加具體的項目。例如「13.1 訂立生物資源法」，可以擴充為：「13.1根據資源國家主權原則，研擬生物資源法，針對在自然生境中收集生物資源實施管制和管理，訂立友國在本地進行資源調查蒐集的辦法，……等」。這些具體的內容宜透過分工小組先加以討論定案。

　

誌謝

感謝國家作物種原庫、林業試驗所、財團法人國際合作處、台灣糖業研究所等單位提供資料。

　

* 在聯合國農糧組織(1999) Composite Draft Text of the International Undertaking on Plant Genetic Resources附錄I，List of Crops Covered by the Multilateral System所涵蓋的植物

表2，1998年作國家作物種原庫保存植物種類及批數：無性繁殖材料

* 在聯合國農糧組織(1999) Composite Draft Text of the International Undertaking on Plant Genetic Resources附錄I，List of Crops Covered by the Multilateral System所涵蓋的植物

表5，1998我國農作物^**種原分送國家及數量

**不包括甘蔗、茶樹、香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