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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的傳播

明代文獻中記載的玉蜀黍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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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蘭茂,據傳是生於明初,而承受宋學系統的閩派的教育,故其所著本草書,當繼承著中古時代的本草書的系統。雲南叢本的滇南本草與務本堂者亙及全書的明瞭的差別,是:前者在藥品名後,先記其味,次記其性;而後者是先舉其性,後述其味。即記載內容的順序不同。試以之與古本草書的體栽對照,則雲南叢書本的滇南本草的形式,與本草經、名醫別錄者相同;而務本堂本與古本草書完全不同。

筆者以為蘭茂是忠於傳統的人,故不能承認務本堂本是蘭茂的原著。

雲南叢書本滇南本草與務本堂本滇南本草之有關野煙的記載,是如下所示:

雲南叢書本(參閱圖五)

務本堂本

野煙一名煙草(目錄中作一名小菸草)

性溫味辛麻,有大毒,治熱毒、疔瘡、癱疽、搭背無名腫毒、一切熱毒瘡,或吃牛馬驢騾死肉,中此惡毒,惟用此可救。

補註:吃此藥後令人煩亂不省人事,發迷一二時後出汗方省,不必著驚。蓋此藥性之惡熱也。

附案:一人生搭背,日久不潰將死,名醫診視皆言死症俱不下藥。後一人授此草,瘡潰調治全癒,後人因名:氣死名醫草。以單劑為末,酒合為丸者名:青龍丸。

試比較二文,可知本文是祇有味、性、主治,而其餘很明顯地皆為後代的補記或附註。此項補記或附註,大概是後人傳寫利用時,據本身的經驗而添入,以後乃遂混入於本文中。

野煙下註曰一名菸草,是後代誤以為Nicotiana煙草的原因。其原形似當為「小草」或「小菸草」。因在藥效部分記有對於動物蛋白的腐敗中毒是有效的。而Nicotiana煙草對此病症應當是無甚效果的。據雲南醫師蘇采臣之說**:在雲南地方實際上是有稱曰野煙的藥草,具有著滇南本草所記的藥效。這與Nicotiana煙草是不同的。

務本堂本滇南本草,在白花地丁項有註曰:性味前人無註治痔瘡生管。雲南叢書本,無右線部分。據是可知缺這一部分的雲南叢書本是出於務本堂本所云「前人」之筆。同時,務本堂本云性味,故務本堂本的校訂者就按此順序而修改。務本堂本所刻蘭茂的序文無年號,故是不是蘭茂原文,殊為可疑。序中有「余酷好本草,考其性味」之語,以後的校訂者,很可能是據此而先記性,後記味,但這是根據字面的解釋。一般的本草書,其記錄方式,都是先以口嚐其味,而後知其藥性。在蘭茂的序文中亦曰:「神農氏嘗百草而知藥性」。普通寫「味性」時,很可能誤以味為動詞,故寫作「性味」,但以前的本草書,其記載並不依照性味的順序。

在註的文字中,可注意的,是務本堂本改雲南叢書本的食為喫,改發暈走動為煩亂,改發背為搭背,改出頭為潰。就註及附案的文體以言,務本堂本似是比較接近於清代的近似口語的文體。改食為喫或吃,是其顯著的例證。務本堂本,這傾向,甚為顯著。例如雲南叢書本作三日五日,務本堂本改為三天五天,又改煎食效為煨吃好等,都是例證**。

出於中國語學教授鈴木擇郎的指示。

要之,註、案、方等皆為後人所附加,而可視為碩學蘭茂的原著的部分,是祇限於記載味、性、主治的本文。故雲南叢書本在形態上是保持著古代的表現方式,而務本堂本,則根據形式,可推測是在明末清初時改寫。

例如雲南叢書本滇南本草的土茯苓項曰:(參閱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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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是菌的一種。其本文是到五淋赤白濁為止,大概是治泌尿器病的。其下文說婦人紅崩白帶,附註有藥的處方,這可視為由後人附加。文中又說到楊梅瘡,這就是梅毒,這當然是哥倫發見美洲以後的疾病**。故對於該項記載可視為以後混入於本文。務本堂本將上項內容,分項列寫,這頗有助於筆者的推測。

據E. H. Ackerknecht, M. D.? 1965 History and geography of the most important disease 及H. Zinsser 1934 Rats, Lice and History。梅毒,並無確實的根據可說是由哥倫布航海至美洲後攜歸;但在1500年以前,亦無明白的根據說可說舊大陸方面確有類似這一症狀的疾病。故東方之有這一疾病,故東方之有這一疾病,應當說是在葡萄牙船出現以後。

務本堂本土茯苓項曰:

土茯苓 一名次飯團

    子名遺仙糧

性平,味苦微澀,治五淋、白濁,兼治楊梅、瘡毒。附方治婦人紅崩白帶。

土茯苓水煨引用紅沙糖,治紅崩。白沙糖治白帶。又方治楊梅、瘡毒。

土茯苓或一兩或五錢,水酒濃煎服。

又方治大毒瘡、紅腫未成即濫。

土茯苓為細末好醋調數。

補註:子名仙遺糧,治楊梅、結毒、丹流等。

「婦人紅崩」下有處方,楊梅結毒是兼治,皆不能視為原有的記載,據是則對於雲南叢書本的土茯苓項可視為將本文及附加部分一貫地列記著,因此遂引致混亂。

據是判斷,則吾人所重視的對象,即玉麥鬚項的記載,似極少後人附加的跡象。雲南叢書本的記載是:

玉麥鬚 味甜,性微溫,入陽明胃經寬腸下氣。治婦人乳紅腫,或小兒吹著,或腄臥壓著,乳汁不通,疼痛怕發熱,頭疼體困。

新鮮焙干,不拘多少,引點酒服。

務本堂本是將性味顛倒,又誤入為人,乳汁不通下作體紅腫,怕冷作冷,頭疼作頭痛。此外無甚差異。在處方處,焙干作焙乾,作點水酒服。此中,處方是後人附加,可除去。如是則在內容上叢書本與務本堂本大體相同,都是記載著作為藥品的玉蜀黍的花柱,毫不足異。自玉蜀黍的花柱中可分離出Flavone的配糖體(glycoside)的Isoqueucitrin,在現在亦利用以為利尿劑**。

據迆田桂太編,增補改訂資源植物辭典(一九五七)玉蜀黍項。

這是說,其作用可促進內分泌機能。在當時,大概以為在促進乳腺的分泌上亦有效果。

叢書本滇南本草,包括野煙在內,共記載280種藥品,現在已知野煙不是Nicotiana煙草,楊梅瘡云云是後人補註,而玉麥鬚一項,在雲南叢書本與務本堂本中,其記載的形式與內容皆無異處,故至少在筆者,認為毫無根據可視為出於後人的附加。

為鄭重起見,試再檢討務本堂本卷一上的落花參的記載,有關卷一上的記載,最先要注意的是與卷二卷三者不同,是祇記味而不述其性。根據這一點,即可判斷務本堂本滇南本草卷一上是與一般的本草書以及同書的卷二卷三不同,是一種後代的方式。務本堂本卷一上的落花參項曰:

落花參 味甘熱無毒,鹽水煮食,治肺癆。生用水瀉炒,用燥火行血,治一切腹內冷。

積肚疼服之即效。枝葉治鐵打損傷敷處。小兒不宜多食,生食變為疳積,忌之。

所謂即效、跌打等語法,都是新的語調,似非出於蘭茂的原著。此種表現,在務本堂本卷一上中是一通同的方式。在卷一上中隨處可見有神效、其效如神等。但在雲南叢書本與和雲南叢書本接折的務本堂本卷二卷三中,完全不見有此種語法,要之,務本堂本滇南本草卷一上,其內容有落花生、楊梅瘡的記載,而全部記載的方式具有一貫性,其物品皆為中國人所初見,故可以判斷這是哥倫布以後的人航行至東方以後,由蘭茂以後的所附加。

至如雲南叢書本的滇南本草,則除開後人的附註及處方外,其藥品的排列順序,與務本堂本者亦頗有出入,吾人縱或可疑其非完全為原形,但關於藥品本身,當可考慮其是保持著蘭茂所的原形。吳其濬大概亦嘗考慮這一問題,『植物名實圖考』所引用的『滇南本草』的文字,是與後出的雲南叢書本者相同,先記其味,次記其性**。

吳其濬,植物名實圖考(1848)中華書局1963年版。

要之,在目前,經書誌學(版本學)的檢討,『滇南本草』應被視為深通明代初期的語言學醫學及其他學問的蘭茂的原作,在後代嘗有人加以補註。惟補註的部分,根據用字文體,大體皆可加以檢定區別。至有關藥品的味、性、主治症狀的本文,則視為出於蘭茂本人的記載,當不至有誤。故其記載項目之一的玉麥鬚,如無明白的證據可證明其為由他人補入,則吾們應當承認在蘭茂的時代,即15世紀中葉,在雲南的一部分地方,確已有玉麥存在。換言之,對於滇南本草中的玉麥鬚,應當視以為有關玉蜀黍的一個系統的記載。

如視此一項後代所附加,則一般以為比較容易傳佈的新大陸的其他作物,例如煙草落花生等,應當是同一時代的產物,而皆不見於蘭茂的著作中,這是一很大的疑問。關於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似亦可作同樣的考慮。如玉蜀黍是由葡萄牙人所傳入,則理應尚有大約是同時期傳入的其他的作物;而本草綱目所記載者卻祇有番麥。

李時珍廣羅全中國的藥物,加以記載,何以會不見煙草與落花生,實在很難說明。唯一的說明,是:玉蜀黍是經由稱曰西番的地區傳入中國,其傳入中國的時期,是較其他的美洲起源的作物為早。所謂西番,就中國本部而言,似亦包含著雲南與西藏緬甸接界的部分。在該一地區,如上所述,在明初,可視為已經是栽培著稱曰玉麥的玉蜀黍的一個系統。萬曆雲南通志、萬曆大理府志的記載,是指示著玉麥的栽培範圍甚廣,這應是有其歷史的背景的。

明末,雲南省有很多關於玉麥的記載。清初的雲南府志(1696),在玉麥外亦有西番麥之名,二者大概是有著形態上的差別,據此可知西番麥之名,大概亦很早已經通行。在此附帶要說的,是筆者對於玉蜀黍由中國的所謂西番地區傳佈至東南地區的推測。明英宗正統四年(1439)嘗發兵征麓川蠻族酋長思任,這一戰爭延續頗久,至正統十四年(1449)方止。這一遠征軍的主將王驥,據說嘗以蘭茂為顧問,而聽取其計謀。麓川地區,具體地是相當於現在的那一部分,筆者不甚明瞭。至於遠征軍,則是在中國東南部組織,明史王驥傳謂徵集江蘇浙江安徽人員15萬人而編成。後代的揚子江下游地區的記錄中,屢見有番麥,西番麥之名,據筆者的推測,很可能是由該項遠征軍殘存者攜歸的種子所繁殖。據行軍記錄,可推測該一軍隊嘗到達緬甸的中部,甚或嘗到達其北部。當時,該一地區嘗栽培亞洲型(于按,即所謂Persian type)的玉蜀黍,大概是很確實的。但筆者不是說該一地區是玉蜀黍的原產地,祇是以為可能是在哥倫布以前的某一時代,由某一路線,有玉蜀黍的一個系統傳入該一地區。其詳細情形,則尚有待於今後的研究。